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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创难愈四（第2页）

满载财宝，再加上山路崎岖危险，我们的马车走得比较慢，后来听柳一苇说用了整整十天才到洛阳。而我从上党下车，买了个丫鬟便快马加鞭一同返回太原山中。

可到了深山小寺，竟发现这里并不清净，山门敞开，院前站着些人马，看那装束打扮像是从马直的人。难道是赐死刘皇后的人来了？我心想，但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探情况，只好让丫鬟拉着马蹑手蹑脚藏在山脚的瀑布旁，那里流水声响可以避一避人耳，正好也能饮饮马，我自己则选了个制高点躲了起来暗中观察。

远远地也看不清，就见到院中一个匍匐在地的人影，应该是刘皇后，玉娘腿脚没问题没事肯定不会趴在地上的。其中一个首领像是把什么东西收了起来，便带人走了。我心中不解，难道不是来赐死的？那他们来找一个落了毛的凤凰、失了势的皇后来干什么？对了，玉娘呢？她不是留下来照顾刘皇后的吗，怎么不见她的身影？我不知其中蹊跷，不敢贸然现身，待从马直走后，我便潜了过去，才到门外，就听到刘皇后痛彻心扉的哭泣之声。

我走了进去，还没开口，便迎上了她惊恐万分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凶神恶煞。

“你，你，回来了？”刘皇后哆哆嗦嗦、断断续续地问道。

我轻哼了一声，冷笑道：“怎么了？有什么意外吗？你应该庆幸李嗣源派来送你一程的人还没到，你还能多喘几口气。”

“你怎么知道？！”刘皇后瞪大眼睛看着我问道，下一秒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眉头小蹙，眼神低垂，轻咬红唇，摆弄着白嫩而纤细的手指，见此场景，我都有些心动，不免怜香惜玉。她还真是貌若天仙，难怪庄宗对她荣宠至极，言听必行，有了她以后，连绝世美人“夹寨夫人”侯氏也不再受宠。真不知道这向来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儿的柳一苇是怎么下得去狠手的。

“知道什么？玉娘呢？”我追问道。

“她，她。”

我见刘皇后支支吾吾，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便绕过她自己找人去，才走两步却被她抱住左脚。她哭诉道：“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就两枚金簪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然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外面易子相食，不到一两银子、半袋杂面就能再买个小丫头，你把簪子换了钱，你就是想买十个丫鬟也任你挑啊。”

她这话是说，玉娘死了？我木然了。以我的力量本可以轻松地一脚将刘皇后踢开，可这段话似一把尖刀，将我的心剜了出来，如今一具空皮囊挣不脱桎梏、迈不开步伐，对我而言，行尸走肉都成了褒义词。

忘却了祭奠，脑海中全是与玉娘走过的每个瞬间，她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前，却似一个个绚烂多彩的泡沫，还未触及我才伸出的指尖，就已经破灭。

过了很久，连刘皇后都哭累了不再出声，我才心如死灰地问道：“她怎么死的？”

被这一问，刘皇后松开了我的脚，再次柔若无骨地瘫坐在地。

“你贿赂了从马直的人，他们缢杀了玉娘代你而死，是不是？”

“我，”

“是不是！”我大喝道，转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从未有过的愤怒涌上心头，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六亲不认，七窍生烟。

“我……你全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刘皇后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你聚敛无数，金银珠宝成山，就算来到太原匆忙不能全带过来，也不至于被我们一辆马车就全都运走，你肯定是拿剩下的财宝从从马直的手里买了一条命，我说的没错吧！”

她沉默不语了。

我继续说：“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实话告诉你，要是几天前想断了你的生路，我们完全可以把带不走的东西扔到井里，一把火烧了你的破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想饶了你的贱命！可笑你自作聪明，沾沾自喜。你以为我们都是先帝吗？你以为先帝就不知道你的小伎俩吗？李存勖死了，李继岌也死了，他们都在黄泉路上等你呢，我这就送你过去和他们团聚，看你有何面目见被你断送性命的夫君、儿子！”

“什么？和哥死了？”刘皇后一脸错愕，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是的，李继岌死了，你私下教命擅杀重臣郭安时，换来了亲子死于非命，你忘恩负义害了我们的朋友，我要是为了那两根破簪子就放了你，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朋友！”

我抽出匕首，卯足力气一刀刺向刘皇后的腹部，鲜血没有四向喷溅，也没有淌出嘴角，只是一股腥味冲入鼻腔，看着她苍白的脸、抽搐的唇，现代人的法律意识从怒海中浮了出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杀人！我立刻后悔了，紧张又害怕，松开双手，看到她重重地倒在地上，赶紧蹲下扶住她的肩边摇边说：“你没事吧，伤得怎么样？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杀你的！你还好吧？刘皇后！刘皇后！”

可是任凭我千呼万唤，她还是禁闭双目不作应答，渐渐地，攥着匕首柄的双手也垂了下来，她死了！

我杀人了！尽管我的双手没有沾到血，可是它不再干净了。

佛的脚下，卧着已冰冷僵直的玉娘，佛的眼前，躺着尚有余温喋血的皇后。尽管我认真将她们分别埋葬，把那不祥的凶器抛入深壑，她不散的阴魂还是不肯放过我，佛祖亦会因我的无礼和杀戮而诅咒我，我的余生，注定要屡屡在噩梦中惊醒，饱受折磨。

我到底是把刘皇后口中的那两枚金簪翻箱倒柜找到了，对于她的遗物，我不愿多作保留，匆匆脱手贱卖掉，把换来的铜钱拿出几串给了新买的小丫鬟把她打发走了，剩下的全部分给沿路的奄奄一息的穷苦灾民买些米面，试图用这些善举来偿赎背负的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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