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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在颍时,适陈无己、赵德麟辈亦守官于彼。而欧阳叔弼与季默又闲居,日相唱和。二欧颇不作诗,东坡以句挑之云:“君家文律冠西京,旋筑诗坛按酒兵。袖手莫欺真将种,致师须得老门生。明朝郑伯降谁受,昨夜条侯壁已惊。从此醉公天下乐,还须一举百觞倾。”盖文忠公昔有赠梅圣俞、苏子美云:“我亦愿助勇,鼓旗噪其旁。快哉天下乐,一釂宜百觞。”诗话总龟
扬州芍药为天下冠。蔡蘩卿为守,始作万花会。用花十余万枝,既残诸园;又吏因缘为奸,民大病之。余始至,问民疾苦,以此为首,遂罢之。志林
西京牡丹,闻于天下。花盛时,太守作万花会。宴集之所,以花为屏帐,至于梁栋栋柱栱,悉以竹筒贮水,插花钉挂,举目皆花也。扬州产芍药,蔡元长知淮扬日,亦效洛阳作万花会。其后岁岁循习,人颇病之。元祐七年,东坡知扬州,正遇花时,吏白旧例,公判罢之,人皆鼓舞。作书报王定国曰:“花会用花千万朵,吏缘为奸,已罢之矣。虽杀风景,免造业也。”墨庄漫录
东坡先生知扬州,一夕梦至山林间,忽见一虎来,欲噬公,方甚怖。有一紫袍黄冠,以袖障公,叱虎使去。明日有道士投谒曰:“昨夜不惊畏否?”公瞋目骂曰:“鼠子乃敢尔!本欲杖汝脊,吾岂不知子夜来术耶?”道士惶骇而退。墨庄漫录
东坡先生居阊阖门外白家巷。一夕,次子迨之妇欧阳氏,文忠公女孙,叔弼之女。产后因病为祟所凭,曰:“吾姓王氏名静奴,滞魄于此久矣。”公曰:“吾非畏鬼之人也。京师善符箓者多,决能逐汝。汝善去,明日昏时,当用佛氏功德之法与汝。”妇辄合爪曰:“感尚书,去也。”妇良愈。明日昏时,为自书功德疏一通,仍为置酒□□肉香火遣送之。顷迨之幼忽云:“有贼貌瘦黑,衣以青。”公使人索之,无有也。乳媪俄发狂,声色俱怒,如卒伍辈唱喏甚大。公注视之,辄厉声曰:“某即瘦黑衣青者,非贼也,鬼也。欲此媪出,为我作巫。”公曰:“宁使其死,出不可得。”曰:“学士不令其出,不奈何,只求少功德可乎?”公曰:“不可!”又曰:“求少酒食可乎?”曰:“不可!”又曰:“求少纸可乎?”曰:“不可!”又曰:“止求一杯水。”公曰:“与之。”媪饮毕,仆地而苏。师友谈记 再召还时事
东坡帅定武。有武臣,状极朴陋,以启事来献。坡读之甚喜曰:“奇文也。”客退,以示幕客李端叔,问何者最为佳句。端叔曰:“‘独开一府,收徐庾于幕中;并用五材,走孙吴于堂下’。此佳句也。”坡曰:“非君谁识之。”端叔曰:“视此郎眉宇,决无此语,得无假诸人乎?”坡曰:“使其果然,固亦具眼矣。”即为具召之,与语甚欢,一府尽惊。梁溪漫志 守定州事
绍圣间,贬东坡。毁上清宫碑,令蔡京别撰。有人题诗临江驿舍云:“晋公功业冠皇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载断碑人脍炙,不知世有段文昌。”侯鲭录 梁溪漫志云:东坡自题此诗,后云得之沿流馆,不知谁作。其实坡自作,托云得之也。
刘伟明弇少以才学自负,擢高第,中词科,意气自得,下视同辈。绍圣初,因游一禅刹,时东坡谪岭南,亦来游。相遇互问爵里姓氏,伟明遽对曰:“庐陵刘弇。”盖伟明初不知为东坡,自谓名不下人,欲以折之,乃复问东坡所从来。公徐应曰:“罪人苏轼。”伟明始大惊,逡巡致敬曰:“不意乃见所畏。”东坡亦嘉其才气,相与剧谈而去。独醒杂志 以下南迁后事
哲宗尝问左右,苏轼衬朝章者何服。对曰:“道衣。”南行时,带一轴弥陀,曰:“此轼生西方公据也。”唾玉集 史阙略同,“公据”作“公案”。
晁以道云:“初见东坡词云:‘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便知此老须过海。”余问何邪?以道曰:“只为古今人不曾道到此,须罚教远去。”王直方话诗
东坡自定武谪英州,夜宿分风浦。三鼓矣,发运使知有后命,遣五百人来夺舟。东坡曰:“乞夜橹及星江,就聚落买舟可乎?”使者许诺。东坡默祷顺济王曰:“轼往来江湖三十年,王于轼为故人,故人之失所,当哀怜之。达旦至星江,出陆至豫章,则吾事济矣。不然,复见使至,则当露宿。”言卒,风掠耳,篙师升帆,帆饱。炊未熟,已渡扬澜,泊豫章,日亭午耳。樵书 此段语气不明,或熟于西江地势者能知之。
东坡南迁度岭,于林麓间见二道人,见坡即深入不出。坡谓押送使臣曰:“此间有异人,可同访之。”既入,见茅屋数间,二道人在焉。意象甚潇洒,顾使曰:“此何人?”对以苏学士。道人曰:“得非子瞻乎?”使臣曰:“学士始以文章得,终以文章失。”道人相视而笑曰:“文章岂解能荣辱,富贵从来有盛衰。”坡曰:“何处山林间,无有道之士乎!”清波杂志
东坡谪惠州。绍圣执政以程之才东坡姊之夫,有宿怨,假以里节,使之甘心焉。然之才从东坡甚欢。邵氏闻见录
子瞻在惠州,与朝云闲坐。时青女初至,落木萧萧,凄然有悲秋之意。命朝云把大白,唱“花褪残红”。朝云歌喉将转,泪满衣襟。子瞻诘其故,曰:“奴所不能歌者,‘枝上柳绵吹渐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子瞻曰:“我方悲秋,汝又伤春矣。”朝云不久亡,坡终身不听此词。林下偶谈 又国朝叶廷琯鸥波余话云:“江右都昌县有坡翁诗石刻云:‘鄱阳湖上都昌县,灯火楼台一万家。水隔南山人不见,东风吹老碧桃花。’署眉山苏轼书。”嘉庆间,杭人王文诰撰苏集编注,云“其友人衡山王泉之作令江西,尝至都昌,见都昌县志载坡公南迁时,遣妾碧桃于县,因为此诗。”宋陈鹄耆旧续闻云:“陆辰州子逸尝谓余曰:‘东坡贺新郎词后撷用榴花事,人少知其意。某尝于晁以道家见东坡真迹。’晁曰:‘东坡有妾名朝云、榴花,朝云死于岭外。东坡尝作西江月一阕寓意于梅,所谓‘高情已逐晓云空’是也。惟榴花独存,故词多及之。观‘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可见其意矣。”以上东坡妾事,并附于此。
黄师是赴浙宪,东坡置酒饯行,使朝云侍酒。坐间赋诗,有“绿衣有公言”句,后人乃谓绿衣小官,犹惜其不留,是有公言也。时朝云语师是曰:“他人皆进用,而君数补外,何也?”是谓公言,绿衣则指朝云也。竹坡诗话
东坡在海上,以亡母蜀郡太君所遗簪珥,悉买放生。朝云在旁,见衣上有虱,遽以爪殒其命。坡训之曰:“我远取诸物以放,汝近取诸身以杀之耶!”朝云曰:“奈啮我何?”坡曰:“是汝气体感召,而生者不可杀,要当舍而放之。”善诱文
惠州温氏女超超,年及筓,不肯字人。闻东坡至,喜曰:“吾壻也。”日徘徊窗外,听公吟咏,觉则亟去。东坡知之,乃曰:“吾将呼王郎,与子为姻。”及东坡渡海归,超超已卒,葬于沙际。公因作卜算子云:“缺月挂疎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古今词话引女红余志 按今所传女红余志,不见此条。王懋野客丛书载此事,不载超超之名。
吕周辅言,东坡先生与黄门公南迁,相遇于梧藤间,旁有鬻汤饼者,共买食之,粗恶不可食,黄门置箸而叹,东坡已尽之矣。徐谓黄门曰:“九三郎,尔尚欲咀嚼耶?”大笑而起。秦少游闻之曰:“此先生饮酒但饮湿法也。”老学庵笔记清暑笔记 略同,惟云在齐安道中事。
东坡在惠州,佛印居江浙,以地远无人致书为忧。有道人卓契顺者,慨然叹曰:“惠州不在天上,行即到矣。”因请书以行。印即致书云:“尝读退之送李愿归盘谷序,愿不遇知于主上者,犹能坐茂林以终日。子瞻中大科,登金门,上玉堂,远放寂寞之滨。权臣忌子瞻作宰相耳,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三二十年功名富贵,转盼成空。何不一笔勾断,寻取自家本来面目。万劫常住,永无堕落,纵未得到如来地,亦可骖鸾驾鹤,翱翔三岛,为不死人,何乃胶柱守株,待入恶趣。昔有问师,佛法在什么处?师云:‘在行住坐卧处,著衣吃饭处,痾屎撒尿处,没理没会死活不得处。’子瞻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到这地位,不知性命所在,一生聪明要做甚么?三世诸佛则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子瞻若能脚下承当,把一二十年富贵功名,贱如泥土。努力向前,珍重珍重!”钱氏私志
东坡谪惠州,有诗云:“为报先生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诗传京师,章子厚曰:“苏子瞻尚尔快活!”乃贬昌化。王文诰苏诗话引舆地广记 艇斋诗话略同
苏子瞻谪儋州,以“儋”与“瞻”字相近也。子由谪雷州,以“雷”字下有“由”字也。黄鲁直谪宜州,以“宜”字类“直”字也。按老学庵笔记多“刘莘老新州”一句,而无下文“术者”之说。此章子厚騃谑之意。按此语误,鲁直崇宁二年贬宜,章惇久罢斥,而东坡亦先卒矣。当时术者曰:“儋字从立人,子瞻其尚能北归乎?雷字雨在田上,承天之泽,子由其未艾乎?宜字乃直字,按此句似有误字有盖棺之象,鲁直其不返乎?”其后皆验。鹤林玉露 按此事香祖笔记已辨其误。盖老学庵笔记所载,二苏、莘老,儋、雷、新三州,或出章惇有意玩忤。术者云云,则出附会,而事实不符矣。
东坡游金山寺诗云:“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松醪赋云:“遂从此而入海,眇翻天之云涛。”人以为晚年南迁之谶。坡又赠潘谷诗云:“一朝入海寻李白。”潘后因醉赴井死。人皆异之。扪虱新话
邹志完言,在岭外见惠州太守方君,谓其家人素奉佛,一旦梦泗州大圣来别云:“将送苏子瞻过海。”遂诘之曰:“几时当去?”曰:“八日去。”果如所言。故参寥有诗志之曰:“临淮大士本无私,应物常于险处施,亲护舟航渡南海,知公盛德未全衰。”能改斋漫录
萧士京大夫为广东转运使。其妻事僧伽甚谨,一夕梦僧伽别去。其妻问欲何往,曰:“后十二日,苏子瞻当渡海,我送之过。”惊起语其夫。后十二日,子瞻果有儋州之命。萧亲语余如此。随手杂录 余在惠州,被命责儋耳太守,方子容自携告身来,且吊余曰:“此固前定,可无恨。余妻沈素奉僧伽甚谨,一夕梦和尚告别,沈问所往,答云:‘当与子瞻同往,后七十二日当有命。’今适七十二日,岂非前定乎!”志林 又按惠州有泗州塔,朝云墓即在此。
潭州彭子民,随董必察访广西。时苏子瞻在儋州,董至雷,议遣人过儋。彭顾董泣曰:“人人家各有子孙。”董遂感悟,止遣一小使臣过儋,但有逐出官舍之事。甲申杂记
吾昔谪黄州,曾子固居忧临川死焉。人有妄传吾与子固同日化去,且云如李长吉事,以上帝召。先帝亦闻其语,以问蜀人蒲宗孟,且有叹息语。今谪海南,又有传吾得道乘小舟入海不复返者。京师皆云。儿子书来,言今日有从黄州来者,云太守何述言,吾在儋耳,一日忽失所在,独道服在耳。仇池笔记 志林同
吾故人黎錞字希声,治春秋有家法,欧阳文忠喜之。其为人质木迟缓,刘贡父戏呼为“黎檬子”,以谓指其德,不知果木内真有是也。一日,联骑出,闻市人有唱是果卖者,大笑几落马。今谪海南,所居有此,霜实累累,二君皆登鬼箓。生念故友之风味,岂复可见。志林
东坡在儋耳,一日过黎子云,遇雨,乃从农家借箬笠戴之,著屐而归。妇人小儿相随争笑,邑犬群吠。今时亦有写此者。梁溪漫志
东坡在琼州,士人姜公弼来从学。坡题扇曰:“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或作“朱崖”端合破天荒。”公弼求足之,坡曰:“候汝登科,当为汝足。”后入广,被贡至京师。时坡已薨,乃谒黄门于许下,子由为足之云:“生长芸间已异方,风流稷下古诸姜。适从琼管鱼龙窟,秀出羊坡翰墨场。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锦衣他日千人看,始信东坡眼目长。”墨庄漫录
予至儋耳,尝谒姜唐佐,唐佐不在,见其母。母迎笑,食以槟榔。予问母识苏公否,曰:“识之,然无奈其好作诗。公尝策杖而来,指西壁木榻,自坐其上,问曰:‘秀才何往?’我言入村落未还。有包灯心纸,公书满纸,祝曰:‘秀才归当示之。’今尚在。”予索读之,醉墨倾欹,曰:“张睢阳生犹骂贼,嚼齿穿龈;颜平原死不忘君,握拳透爪。”冷斋夜话
宣和初,有潘衡者,卖墨江西。自言尝为子瞻造墨海上,得其法,故人争趋之。余在许昌见子瞻诸子,因问其季子过,求其法。过大笑曰:“先人安有法?在儋耳无聊,衡适来,因使之别室为煤,夜遗火几焚庐。翌日煨烬内得煤数两,而无胶,和牛皮胶以意为之,不能挺,磊块仅如指者数十。公亦绝倒,衡因谢去。”盖衡后别得其法,借子瞻以行也。避暑录话
仆尝梦见人,云是杜甫,谓仆曰:“世人多误解吾诗,八阵图诗云:‘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人皆谓先主、武侯皆欲为关羽复仇,故恨其不能吞吴。非也!我本意谓吴、蜀唇齿,不当相图。晋之所以能取蜀者,以蜀有吞吴之意,此为恨耳!”志林
苏子瞻曰:“余一日醉卧,有鱼头鬼身者,自海内来云:‘广利王请端明。’予被褐黄冠而去,亦不知身入水,但闻风雷声。有顷,豁然明白,疑入水晶宫。其下骊目夜光,文犀尺璧,南金火齐,间以琥珀珊瑚,不可仰视。广利王佩剑冠服而出,从二青衣。予曰:‘海上逐客,重烦邀命。’有顷,东华真人、南溟夫人,亦至,出鲛绡丈余,命予咏诗,予写进广利。诸仙迎看称妙,独广利旁一冠簪者,谓之鳖相公,进言:‘苏轼不谨,祝融二字犯王讳。’王大怒斥出。予退而叹曰:‘某到处被鳖相公厮坏。’”侯鲭录
东坡在海外,语其子过曰:“我决不为海外人,近日颇觉有还中原气象。”乃涤砚焚香,写平生所作八赋,当不脱误一字,以卜之。写毕,大喜曰:“吾归无疑矣!”后数日,廉州之命至。八赋墨迹初归梁师成,后入禁内。清波杂志 曲洧旧闻同。以下北归以后事。
东坡自儋耳北归,临行以诗别黎子云秀才,后批云:“新酿甚佳,求一具理。临行写此,以折菜钱。”宣和间,余在京相蓝,见南州一士人携此帖来,粗厚楮纸,行书涂抹,一二字类颜鲁公祭侄文,甚奇伟也。“具理”,南荒人瓶罂。墨庄漫录
东坡还至庾岭上,少憩。村店有一老翁出问从者曰:“官为谁?”曰:“苏尚书。”曰:“是苏子瞻欤?”曰:“是也。”乃前揖坡曰:“我闻人害公者百端,今日北归,是天祐善人也。”东坡笑而谢之,因题一诗于壁曰:“鹤骨霜髯心已灰,青松夹道手亲栽。问翁大庾岭头住,曾见南迁几个回?”独醒杂志
东坡北归至岭下,偶肩舆折杠,求竹于龙光寺。僧惠两大竿,且延东坡饭。时寺无主僧,州郡方令往南华招请未至,公遂留诗以寄之,曰:“斫得龙光竹两竿,持归岭北万人看。竹间一滴曹溪水,涨起江西十八滩。”谓赣石也。至赣留数日,舟将发,一夕江水大涨,赣石无一见,越日而至庐陵。舟间见谢民师,因谓曰:“舟行江涨,遂不知有赣石,此吾龙光诗谶也。”独醒杂志
刘器之与东坡元祐初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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