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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2页)

于谦心里一阵打鼓,他虽不懂斗虫,可也看得出自家虫子品相较差。这本来就是朱瞻基在街上临时买的,根本没精挑细选,也没悉心调教,输了珍珠不打紧,耽误了荐船的大事可就糟糕。朱瞻基可不知于谦的忐忑,他信心满满地拈起一根牛筋草,和汪管家开始战前的挑逗。草尖拂着蛐蛐长须,要把战意催发出来。

汪管家带来的这只文虫,黄头铁项,色如旧铁,上铺紫丁斑。搁到秋兴时节,这品相不算上佳,但在文虫里已是极少见的骁将。相比之下,朱瞻基那只就瘦弱多了,连腿爪都还没硬,爬起来软绵绵的。

汪管家一边逗弄,一边又多望了一眼,对面那蛐蛐无精打采,怎么挑拨都不爱振翅,须子都茸拉着,心里就更踏实了。

挑拨得差不多了,赌师喊声“开闸”,然后拔走小木闸。汪管家那只气势汹汹扑过去,四牙刚一相触,怪事发生了。它还未合钳出力,便遽然向后退却,仿佛碰到什么邪魔。朱瞻基那只稍微提起来点精神,朝它爬过去,对方又绕着躲开。

于是在斗罐里,出现了一番颇为诡异的情景:骁将每次奋起攻势,都一触即退;弱军无甚战意,反而逼得骁将绕着罐子跑。看客们大为讶异,不由得议论纷纷。汪管家更是憋紫了脸,不明就里。

这两只虫足足绕了半炷香光景,都跑不动了。赌师见状,拿起木闸把它们分开,判朱瞻基勾胜——两虫相斗无果,但场面上朱瞻基更胜一筹,是谓勾胜。

看客们爆发出极其热烈的议论声,看不明白这回怎么打的。于谦在人群里长舒一口气,偷偷问太子到底怎么回事。

朱瞻基笑了笑,他岂会不知这只下品蛐蛐没什么胜算。但他之前在菜摊上弄了点椒叶研碎,和着一点点蜜水给它涂上,躯壳上便散发出一种刺激味道。这味道最惹蛐蛐厌恶,对方再凶狠也不愿靠近。

说起来,这法子还是宫里的小宦官发明的。他们斗蛐蛐怕赢了太子,便用这法子故意输。一来二去,朱瞻基发现不对,这才把真相逼问出来。这法子只在宫里流传,整个京城玩斗虫的都还不清楚,江南人更发现不了其中玄机。

汪管事的脸色一阵铁青,下巴微抖。一注便输了几百两纹银,就算是大盐商家的管事,也是剜去好大一块肉。他勉强双手一拱,说愿赌服输,当即唤来小厮取纸笔,要写借契。于谦过去一托手腕,微微一笑:“其实我家公子只是以虫会友,旁的还在其次。”汪管事一听,顿时面露警惕:“不知小老儿何德何能,得蒙贵家青眼相看?”

若对方提出什么非分要求,他宁可赔这钱。于谦笑道:“我家公子要去京城探望病亲,苦于五月水枯,情急不能速行。求汪老念在他一片孝心,帮忙办来一份川上船的荐书,这赌注我们分文不取,荐书钞银依旧照付。”

洪熙皇帝确实“不豫”,所以“探望病亲”这话一点毛病没有。汪管事一听是为荐书的事,颜色稍霁。这事对别人来说棘手,对汪府来说真不算难。汪管事问:“你们打算何时启程?”

于谦说:“最好明晨那一班。”

汪管事一怔,这要得真够急啊……他沉思片刻,说赌棚人多眼杂,我主家在邗江河畔有一处别业,毗近扬州所的码头。待我问问明天押船是哪个百户,打好招呼。洪公子索性在别业住上半宿,明日寅时出门直接上船。

两下谈妥,朱瞻基与汪管事便一齐离开斗桌,其他斗客迅速补了空位,在赌徒们的哄喊声中又是一番激战不提。

几个人一起走出赌棚,路上闲谈起来。汪管事感慨说,去年他得了一只孝陵的青头大将军,打遍扬州无敌手。朱瞻基却不以为然,说真正的上品要去芒扬山找。当年汉高祖在这里斩了白蛇,蛇血洒在草间,从此这一带的斗虫都异常凶顽,旁虫绝不能及。

这一老一少斗蛐蛐的瘾头都不小,这一聊起来便滔滔不绝,居然颇生知己之感。吴定缘和于谦跟在后头,前者揣着珍珠一粒粒数着,后者一脸忧色,太子似乎对促织沉迷得太深了,这可不是好事。

汪管事自己有往来的小舢板,在水道间极方便。行将登船之时,于谦忽然想到,苏荆溪还留在客栈附近,正在采购路上用的伤药器具。他见太子与汪管事谈兴正浓,再看看吴定缘,心想太子身边得有人照应,只好自己跑回去一趟了。

他跟太子禀明情况,掉头奔向四里铺。其他人则踏上舢板,直奔别业而去。

要说扬州的景致,虽与南京只一江之隔,风格却不尽相同。南京添为副都,街廊楼阁都有帝京气度,堂皇有余而灵动不足。扬州没有这种“威重天下”的包袱,沿途风景便显得自在多了。此时,小舢板穿行的邗江两岸,都是富贵大家的临江别业。各家刻意经营之下,每一处的绿植风格都决然不同。前一家是黄杨之间杂以鸡爪槭,以黄叶配紫花;后一家便养出一圈紫叶小檗刺篱,绕以樟树;甚至有的人家干脆不取木本,只以粉花绣线菊、马兰、贯众等堆栽而成茵圃,再搁几块爬满扶芳藤与凌霄的太湖石。

种种名色,各擅胜场,偏偏又连缀成片。是以船行江上,两边的绿植花色不断变换,时而妖冶妩媚,时而清新脱俗,绝无雷同之感。此时夕阳尚有余光,给这一片景致又染上一层半透亮的酡红,更增添了无限变化,令人目不暇接。

汪管事站在船头得意道:“这还只是邗江昏景,若进了扬州城,更是不得了。俗话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任凭你在天下如何腾挪,终究要到我们扬州置业。”他袖手一指远处的白墙乌瓦,“你瞧,这一片都是金陵官员们的私宅。他们在金陵连十里秦淮都不敢冶游,都跑来这里纵情享受。”太子默然不语,只是安静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船行出去约莫七八里,便慢慢朝着邗江西岸靠去。岸上有一栋宽阔的大宅子,占地许有一二里,高墙深宅,马头墙层层叠落,依稀可见一片淡黑色坡顶。屋脊两头的正吻为吞口鳌鱼,垂脊还有二郎真君与哮天犬。汪极是徽州籍,自然要把别业修得与家乡风格无二。

舢板靠岸之后,天色差不多已完全黑透。汪管事带着两人绕到别业的侧门,走进后院。吴定缘最后一个迈过门槛,可前脚刚踏进去,心中忽生警兆。他瞥到在院落的侧廊下搁着一个虎蹲小炉,炉上坐着一盆水,炉火旺盛,盆里咕嘟咕嘟煮着几枚上粗下窄的铜质圆简。

吴定缘的眉头不期然地皱起来。

这玩意叫“酒烙”,金陵也叫“酒溜子”。大户人家请客吃饭,会事先用滚水把这种铜制酒烙热透,倘若席间酒水冷了,便把它插入壶中烫酒,既方便又风雅。只是这玩意太过麻烦,一般只有贵客临门才用。

别业里既然在热酒烙,显然今夜有宴。而这汪家别业的宴席,主人家必然得在场。换句话说,汪极很可能也在这宅子里。他曾经见过太子,若是两人照面,可就是天大的麻烦。早知道刚才应该让太子回去,他跟于谦前来拿荐书就好了。不过,现在来不及吃后悔药,吴定缘快走两步,正要叫朱瞻基留神,不防前方汪管事突然回身,猛喝一句:“拿下!”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十几个护院,把他们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吴定缘一见形势陡变,二话不说,纵身朝着汪管事冲去。他们寡不敌众,先擒首脑是唯一的破局之法。不料汪管家身子一缩,依仗自己对地形熟悉,迅捷地躲到了一处垂花门后,被几个护院遮住。

吴定缘舞动铁尺,勉强打倒了两个对手。可惜这些护院手里都很硬,一拥而上,把他和朱瞻基狠狠按在了雕花石板地上,动弹不得。朱瞻基昂起头来怒道:“小老儿,你想赖账杀人不成?”

汪管事俯身从吴定缘身上搜出那一袋合浦珠子,掂了掂,冷笑道:“你们两个腌烂肉的小贼,真以为穿一身绸缎弄几只假珠,就能糊弄过老夫的眼睛?”

朱瞻基和吴定缘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是太子身份遭人识破,可汪管事这话里,透着几分蹊跷。吴定缘似乎想到什么,用力踢了朱瞻基一脚,后者很有默契地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汪管事不动声色地把珠子揣回怀里,故意大声对护院们道:“这两个小贼蒙骗不成,强闯宅院,说不定是那伙匪人的同党,把他们一并关到水牢里。”他想了想,又叮嘱道,“他们还有两个同伙要来,一男一女,你们骗他们入院,依样处置就行。今晚主家宴请贵客,声音别弄得太大,一会儿让伙房匀你们几斤好酒吃。”

护院们欢声雷动,汪管事摸了摸到手的珍珠,迈着步子走开了。护院们把这两个沮丧而迷惑的倒霉鬼捆了个结实,拖进了别业深处。

被群狼环伺的恶毒貌美小少爷  [综英美]模拟人生但是哥谭  漂亮炮灰每天都在卷入修罗场[快穿]  被动BOSS很柯学  幼驯染是咒灵操使  雁来月  琴弦金色哪有QTE有用  夺取高岭之花的妇人  阿真克拉克源粒子  耽佳句  传说级A遇上高冷Omega上校  我在合欢宗当卷王  听见夏天的声音  结婚当晚被野心雌君献给了虫族上将  选秀C位修炼手册  夏日潮湿  在万人嫌修罗场当保镖  在惊悚漫画里当反派boss  我真的不想当万人迷  社恐主播只在网上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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