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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两人,一俊一丑,俊者方加冠,丑者大约十岁,连进贤冠都未曾带,一直并席坐在角落之中,等到其他人全都离去,方才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起身转回到了太守府后院,却又在一处客房内收拾起了行礼原来,此二人乃是堂兄弟,而其中那个做兄长的,也就容貌俊俏者,如今乃是刘范的宾客,可能是素来也不受重视,今日又见到如此荒唐之事,便起了离去之意。
而兄弟二人既然收拾好行装,便去寻刘范告辞,却闻得刘范在后院与庞羲饮酒,便也懒得多言,反而出门步行,兀自出城去了。
不过,刘范不看重这二人,有人却看重,刘范的亲表弟费尚费伯仁费祎的伯父正是那个兄长的举荐者,专门在议事后来寻其人,闻得此人直接打点行装离去,更是来不及去报刘范,便亲自乘车去追。
然而,费伯仁明显追错了方向,他先是以为对方应该是要回荆州老家,便向东南大路而去,结果追出去二三十里都寻不到人影,却又忽然醒悟,转身向北,并终于在傍晚时分于城北一处亭驿追到了这对兄弟。
“山民,何故不辞而别?”费伯仁累的气都喘不上来,但甫一入院中,看到在亭舍院中属下铺席而叹的那对兄弟后,还是大喜过望。
“伯仁兄,何至于此呢?”那个叫山民的人见到对方不计辛苦追来,也是心生感慨,便从亭院树下起身相迎,拱手以对。“纪本年少,自当游学历事,潜心读书,只是眼见着天下局势渐渐平安,稍起了趁势扬名之心罢了,这才来蜀中一游。而如今刘益州父子用人唯亲,辟士以地,我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大不了带着我弟一起去邺下读书科举便是,何论其他?”
费尚尴尬至极,便上前挽住对方在院中树下席上落座,复又喊亭长取温水来用,稍微解渴之后,才无奈开口:“是愚兄想多了,只是愚兄身为刘氏妻族,不免存了替刘氏尽一份力的想法,如今又知道你虽年少,却是庞德公之后,必然是个命世之才,所以才想挽留足下。”
那俊俏之人,也就是庞德公之子,庞纪庞山民了,闻言一时好笑,便指着自己身侧丑陋少年而言:“不意连伯仁也是以貌取人之辈我弟庞统虽年少,却才是尽得我庞氏家传之人,我此番西行,全是听他言语,今日也是他劝我北走,我才直接弃了蜀地准备去北面的伯仁求贤,何故只寻我来?”
费尚一时愕然。
而那丑陋少年,也就是襄阳庞统了,闻言也一时失笑:“怎么?若韩信如此容貌,萧何便不追了吗?”
费尚更加尴尬,便避席在地上朝着庞统认真一礼:“是在下以貌取人,请足下见谅。”
庞统见到对方如此有礼,并不在意,只是微微正色以对:“足下如此恳切,统无有所报,只有一言相赠,寥做回礼。”
“请足下见教。”
“蜀中人人皆欲杀刘氏父子,足下还是早早脱身为妙。”庞统恳切相对。
费尚愕然一时,却偏偏身为刘氏近亲,却是晓得刘焉当日言语,所以不免正色相询:“在下愚钝,请足下试为解惑。”
“此事易尔。”庞统在树下从容做答。“君知我为何劝我兄携我到蜀中一游吗?”
“不知。”
“其实,统在荆州,只觉得荆州虽上下皆不欲降,然若益州下、交州降,则荆州三面被围,却也只能束手而伏于燕公刀下了,所以才想着来益州看看彼时我想的乃是益州与荆州仿佛,上下皆不欲降,却又山河险关,或可当河北兵锋。但来到此处后,才发现,益州人心早已崩散,上下唯刘氏父子不愿降服尔”
费伯仁忽然插嘴:“足下以为,我姑父、表兄为何不愿降,是为吕布事吗?”
“吕布不过是个说法,其人之死乃为曹操故,此事中原人尽皆知,刘荆州或许有此一虑,在刘益州这里就真只是年老畏死的借口罢了。”并不知道刘表已经不是刘荆州的庞统微笑以对。“投降的风险总是有的,但不过是如今日刘府君自己所暗示的那般,其父素行无状,老年辛亏,又迷信不堪,贪生怕死所以才不愿降至于刘府君自己,今日那位张曹掾说的也很透彻了,刘府君是年轻气盛,再加上初尝权位,所以打心底不愿撒手罢了!此事从那貔貅一事便可尽知,昔日驳斥迷信的是他,后来妄称神异的也是他,却不都是为了子承父业吗?”
费伯仁居然无法驳斥。
“但是这正是这二人取祸之道。”庞统继续缓缓言道,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今日才知道,刘益州割据最早,却居然最不能定地方人心!别的地方,也有本地、外地的争端,也都一度不可开交,但多在建业之始。如刘玄德、曹孟德,还有燕公,以至于刘荆州,开始都有地域之争,可他们都能一面安稳地方,一面尽量赏罚分明,所以到了后来,便都渐渐不会为此事而累,唯独益州这里,居然如此不堪”
费尚愈发沉默。
“足下知道吗?荆州之所以有所恃,燕公之所以没有先取荆州,乃是因为荆州那里,不仅是刘荆州一人不愿降,彼处世族也忧虑降服后不能在北面取美职,彼处豪强更忧虑燕公到了家产难保,这才勉强一体,以对北方敢问益州如何呢?”庞统终于点出了要害。“本土士民、豪强被东州士欺压到这份上,不能为官,还要被侵略无度,谁会为刘益州卖死命?杨洪造反便是明证!谯岍劝降也是明证!今日张松临堂嘲讽,更是明证!”
“还有东州士”费尚忍不住再言。
“便是东州士,多为外地迁移,却也僧多粥少吧?”庞统忍不住冷笑相对。“区区蜀中,不过四五百万人口,就那些官职,只有极少数人得利而已,多数人只能勉强糊口吧?如今他们家乡多归燕公所制,起二心也是必然的吧?便是有些忠心之辈,却也是因为利而聚集到刘益州身侧,因利而聚,却如何会为刘益州赴死吧?本地人视刘益州父子为仇眦,东州士嫌弃刘益州不能满足他们,便是他们父子一体又如何?刘府君年轻,或许有所作为,但燕公这不是没给他时间吗?大军压境,蜀中自乱,便是沿途关卡险要,熬个一年两载,后方以乱,又能如何?”
庞统言至于此,不再多言。
而费尚满头大汗,张口欲言许久,却是忽然起身行礼:“请二位等我一等,我弟费观、我侄费祎都在绵竹,我将他们带出来,再求个使者之职,咱们一起北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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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洪字季休,犍为武阳人也。刘焉时为别部司马太祖伐蜀,兵未发,洪以焉父子挟东州士欺压蜀中甚,与犍为太守张肃兄弟议起兵呼太祖。肃稍惧,欲待太祖兵临白水,稍阻洪,约三月之期。洪对曰:汉中则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必蜀矣。今燕公据汉中,巴郡如丧臂,广汉如失首,而焉父子尽失人心,如丧肝胆,三月或已亡,发兵何疑?乃自举兵汉安。”世说新语言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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